R.I.P.
支线开启
本篇BGM：Houston——Brunettes Shoot Blondes
＊美国阿波罗13号在发射后遭遇设备故障，从月球返回地球时宇航员对休斯敦控制中心留下了航空史上最著名的一句话「Houston, we have a problem.」
14
真心不可再生，建议回收利用。朋友劝他。
说的有道理，朱正廷暗暗记下忠告，等待一次实践机会。
他说他买了午夜的回程车票，用蹩脚的借口当逃生天窗，对方也真的信了，于是现在穿着借来的t恤长裤，头发半干，坐在候车室发呆，一副任谁看都有点窝囊的样子。身边除了行李，只有蔡徐坤非要他带上的两盒沈大成肉松青团，真空包装版本，保质期长得吓人。蔡徐坤说来不及准备特产，这个将就拿着，朱正廷心里骂了句神经病，究竟没过嗓，认命接过大红烫金塑料袋，双方真挚得好像在交接“救死扶伤 妙手回春”的锦旗。临走前嘱咐醉蟹尽早吃掉，蔡徐坤和何远忘性都大，凑一块儿，螃蟹烂在冰箱里估计都没人记得。
“别糟蹋粮食，”朱正廷留下最后一句话，“何爸跑南边一个一个挑的。”
同居情侣是怎么生活的？他发现自己已有的知识点仅来源于电视剧和爱情片。像剧本写的那样，衣服也会混着穿吗？内裤被洗衣机搅得缠在一起；共用洗发水、沐浴露和剃须泡沫；刷着牙在洗手台前肉麻地从背后拥抱；吃一式两份的食物；电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偷偷接吻，在邻居探究的目光下交换只有彼此能了解的笑容。
他们闻起来会不会是同样的味道？
也许从内而外一致，好像走在路上都能同时迈出右脚那样
——无论爱不爱，一起这些年，至少比常人更默契。
候车室的人越来越少，冷气越来越凉，手机没开静音，但一直很安静。上海普通工作日的夜晚，到达远比离开的多，他逆着无人的人潮在凌晨一点的站台独自对抗汗液和困意。
“认识新朋友吗？”朋友的短信打破沉寂。
几乎不加思考
——“好啊，要年轻漂亮的那种。”
15
狂野男孩儿。
南方人朱正廷脑子里蹦出一条儿化音，带语音的那种。
地铁开闸，他抬头，过长的刘海遮挡视线，背着吉他穿着机车外套和涂鸦工装裤的男孩儿远远冲他挥手，充满胶原蛋白的脸蛋微微发皱，笑得阳光灿烂，像一块包在透明袋子里的圣诞姜饼人，“正廷哥？”
入口是清脆辛甘的味道，一瞬间好像夏日回光返照，傍晚学校的天台上，风吹起校服下摆。
“你好，是黄明昊吧。”
“对的哥，啊不好意思有点迟了，刚下排练。”
“饿了吗？”
“说实话有点。”
“请你吃烤肉？”
“谢谢哥！”
下午三点，韩式烤肉店只有零星几桌人，男孩儿有点自来熟，倒也很让人省心，叽叽喳喳点了一桌菜，自说自话不至于冷场。十分钟的暖场talk结束，男孩逐渐掌握节奏，自然地跟朱正廷聊起学校里的事。打游戏最擅长adc，这星期又收到学姐的告白信，食堂的菜好难吃，似乎因为染了浅发被辅导员针对了，说到最近组乐队当吉他手，男孩拍了拍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吉他包，笑得臭屁又有点害羞。
朱正廷莫名有种请邻居家弟弟吃饭的错觉，单就年龄来说设定是完全成立的，大一新生和资深社畜，如果按剧情顺利发展下去，凭借多年社论创作功底，朱正廷有信心成为提供优质人生建议的亲切小区哥哥。
眼前的男孩棱角还未蜕化分明，坦诚又热切，日常小事从他嘴里出来，变得生动新鲜：电吉他是打工半年攒钱买下的，和队员在学校后街合租了一间地下室用来排练，经常来串门的流浪猫好像胆子很大，完全不害怕架子鼓和电吉他的声音。
“很神奇吧！一般来说猫不喜欢太吵的地方。”
朱正廷给五花肉翻面，夹了几块烤好的牛肠放进餐盘里，男孩尝了一口，幸福地皱起鼻子，还不忘记炫耀：“有两只猫哦，一只小白一只狸花，狸花叫莱卡，名字是我取的！”
“徕卡？相机牌子？”
“不是啦，草字头的莱，哥有听说过吗，被俄罗斯送上太空的流浪狗。”
“流浪狗？后来怎么样了。”
“只活了两天，”黄明昊笑了一下，“哥给小白猫起个名字吧。”
“我吗？”
“对啊，有了名字就不用做流浪猫了。”黄明昊看上去很认真，漂亮男孩的认真让人难以拒绝。
“休斯顿，可以吗。”
“Houston we have a problem？”黄明昊好像很满意，“两只太空猫！”
朱正廷被这种说法逗得嘴角翘起。
“终于笑了，”男孩松了一口气，夹给朱正廷一块五花肉，贴心地配上泡菜，“既然哥给了小白一个名字，以后一定要常去看他。”
“不会打扰你们排练？”
“会的！所以哥要提前跟我约，有特殊情况我们可以在外面见面，”黄明昊扬起脑袋，嘴角还沾着一小块烤肉酱，吊灯挂在头顶，照得眼睛亮晶晶的，“像今天这样！”
“嗯。”朱正廷第二次露出笑容，“我请你吃饭。”
黄明昊瞬间蔫了，看看吉他又看看一片狼藉的烤肉盘，“对不起啊哥，最近手头有点紧，不过——”
“我有在打工！再过半个月就发工资了，到时候请哥吃大餐！”
“好啊。”朱正廷支着下巴，没去细想这个承诺的重量，也许当作承诺也有点自作多情，年轻男孩的身体和大脑日新月异，骨骼里填充着崭新的想法和无穷的变化，他很理解，毕竟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荷尔蒙是定时炸弹，直到今天仍在他体内造成一场又一场的小型爆破。
“一言为定！”男孩伸出指头。
他只是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勾上男孩的小指，接触的地方有些发烫，“一言为定。”
16
十八岁哦，朋友诱惑他。
“你是说楼下邻居家弟弟的那种十八岁？”
邻居家的弟弟可不会在十八岁浪费青春跟胸口扁平的小区哥哥搞暧昧。
还是很有道理，朱正廷几乎要被说服了，“但我怀疑他是直的。”
于是再次见面，穿着基佬紫衬衫和紧身破洞裤，戴着单个耳钉，一边头发撩到耳后的黄明昊让他实在没脸搭话。
年轻男孩视力好眼睛尖，像小狗那样撒欢跑到他跟前，“哥你来啦！”
尾巴在摇哦。
路过的几个小女孩交头接耳，时不时看向他们，朱正廷被盯得有点发毛，眼见对方拿起手机像要拍照的架势，他拉着男孩儿火速离开人流聚集的商场门口。
“不是去吃饭吗？”黄明昊跟着他走进一家服装店，“哥要买衣服？”
朱正廷随口答应，转头沉迷购物。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兴趣爱好之一，花大把时间挑选无用但精致的商品，让他产生一种可以自由掌握人生的错觉。也许年近三十还没存下什么积蓄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该培养点新的兴趣爱了，比如长跑或者做菜之类的，规模小易操作，尽量做到不害人害己。
他拿起一件深蓝色卫衣和浅色宽松牛仔裤往男孩身上比划一顿，挺满意地点点头，“去换上。”
黄明昊还没反应过来，半推半就进了试衣间，幸好是盘靓条顺的十八岁男孩，高挑的身材和巴掌脸，把朱正廷随手挑选的衣服消化得正好。
惊喜持续了一会儿，朱正廷转念一想，就男孩这百搭体质，再稍微乖巧听话一点，怕是要把他的钱包掏空。
“唉黄明昊，你有没有考虑过去当偶像。”
“偶像？”男孩儿离开镜子转身看他，换了身装扮，摇滚乐手的耳环还没摘，莫名的少年气带点痞，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年轻气盛，不知道拐弯两个字怎么写。
朱正廷几乎能想象男孩穿着这身衣服挂着电吉他的样子，“纯情摇滚系”开山爱豆，concept已经有了，就等小男孩出道就位。
“你在台上唱歌跳舞，女孩儿在台下啊啊啊啊啊，那种（掏空）少女（钱包的）偶像。”
黄明昊害羞地抓了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好在朱正廷心情不错，亲自动手帮他整理发型。稍微打理一下又更好看，还真像朋友介绍的那样漂亮，“真的，这副皮相不去骗女孩儿可惜了。”
“骗男孩儿不行吗？”
“看你骗谁。”朱正廷收拾完最后一撮碎发，把他推远又端详几眼，“行，挺好的，穿着买单吧。”
于是勉强算是约会的第二次见面，黄明昊收获一套精品男装，“哥你觉不觉得......”
男孩难得语塞，弄得朱正廷好奇心大发。
“觉得什么？”
“就......我这样......像不像被包养的大学生......”
朱正廷觉得好笑，“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一身衣服就把你买断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
“真的我下个月发工资一定请你吃大餐！”男孩焦急宣誓，言辞恳切，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星期六乐队在酒吧有公演，哥能来吗？”
邻居弟弟的公演，朱正廷还是摆脱不了这个前缀，想着出席弟弟的汇报演出也算天经地义，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只是手上还有稿子没写完，看来得熬夜赶进度了。
与此同时，一个名字久违地闪过脑海，范丞丞，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
回过神来看见男孩期待的眼神，语气不知怎么就变得温柔起来，他再次重申自己会按时到场，届时还会准备一份小礼物。
“要做应援棒吗？若芽色怎么样，感觉会很适合。”朱正廷调侃他，心情变得更好，“或者你喜欢那种印着照片的长条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