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恋患者自救指南】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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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恋风尘 







8.


N城的春天有厌食症,街道面黄肌瘦,绿化带偶尔抽的新条也泛着一股子霉黄色。雪早就化透了,最后一点水分蒸发升空,在几百公里外的内陆湖泊降落,N城干得发烫。然而就是这样半吊子的春天,也没能坚持多久,夏天很快到来,带着来自海洋的东南风席卷整座城市。

 

6月的空气有鱼腥味。

 

朱正廷一到这时候就不再出门了。发达的外卖业是再生父母,朱正廷喝着xx线上超市买的气泡水,啃着速食面,快速敲打键盘。

 

这是给异星的第三篇稿子,他花的精力比以往都多,灵感来的时候整整三天没合过眼。

 

他想做个了结,但他不能开这个口。

 

做了结,听上去太幼稚了,也没有道理。故事起因是他自己挑的头,暗恋,还很没出息,仗着同窗身份埋伏了四年,青梅竹马都做到正室,他还甘心当一个专业三陪:陪吃陪打球陪玩游戏,参与范丞丞人生大部分没什么意义的时间。

 

爱他,就成为他的无意义,而他爱的,会变成他的全部意义。

 

惨,朱正廷给自己定性。又没空自怨自艾,出院这几天他总想到蔡徐坤,金色头发的,在匆匆过去的春天,一株健康有力的海棠树,和自己给予的光合作用。他总梦到那个拥抱,梦到小护士垮掉的表情,然后天黑了,海棠树掉进夜色里,他变成不发光的月亮,在太阳旁边作威作福,往人间反射微弱的光线,实在有点太过微弱了,什么也照不亮,什么都不相干。

 

他开始痛恨自己,像恨鱼腥味的六月。

 

可恶的小题大做的稍微动动手指头就流汗的六月。

 

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稿子完成了,比想象中用了更长时间。这是一篇小说,穿插时事热点,朱正廷想抨击点什么,写到最后也软弱起来,他想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已经没有冒险精神可供燃烧。接近三十岁,他不敢说真话,也没人愿意听真话。对生活的期待,从用文章改变社会,到谋一个好发展,现在,他只找到一个坚实的东西稍微靠着休息一会儿,让脑子里的声音安静下来,最好是一个拥抱,有温度的,出于人性的抚慰。

 

何远约他在医院见。

 

他们并排站着,玻璃墙的另一边,何远的父亲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和仪器,像修理厂的报废汽车,刺鼻的消毒水代替了机油味,朱正廷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更糟。何远的额头和鼻尖冒了几颗青春痘,让他回到大学那会儿,他们还很年轻,皮肤和脑袋总是不太平,现在他和范丞丞真正成年了,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和解办法,何远和蔡徐坤好像还在原地踏步,腰上拴着青春的尾巴,让朱正廷有点羡慕。

 

“你觉得我傻逼吗。”何远问他,不光是询问。

 

“看你从哪个角度出发。”

 

“比如?”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从来没觉得你是傻逼。”

 

“你别安慰我。”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不至于。”

 

“也是。”

 

然后他们都没再说话。何远看着他爸出神,心电图有规律地起伏着,像南方的丘陵地貌,连片长满青草和不知名的野花,朱正廷有点怀念五月的阳光,今年的梅雨季比往常来得更早,这座南方小城已经很久没见过太阳了。气温还在攀升,短期内没有退缩的意思,冷气加快汗液干涸的速度,液体蒸发,带走体温,朱正廷突然有点冷。

 

“我其实没什么原则,你知道我的,对朋友和爱人掏心掏肺,结果把我爸气成这样。”

 

朱正廷不打算安慰他,全球变暖,资源枯竭,他们都需要时间适应。

 

“唉我说朱,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一个拥抱?朱正廷只能想到这个。

 

“医生说我爸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养两个月就能康复。”何远自问自答,“我爸好了之后我想去上海发展,那边投行比较多。”

 

“我们这帮人最后干了老本行的好像就我一个吧。”

 

他们大学学的都是金融,朱正廷点点头,脑袋里开始重现上海的街道。他去过两次,都是在学生时代,他,何远,蔡徐坤,成天混在一起,形成一个闭合的回路,彼此相通,但不彻底。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各怀心思,根本分不出神关心风景。上海一片模糊,好像他从来没有到达。

 

他想回到那辆绿皮火车上,回到年轻的何远和蔡徐坤身边,让轨道无限延长,让终点随落日埋进地平线深处。月亮升起,他们在月光下航行,永远年轻。

 

“你会留在这里吗?”何远问他。

 

“应该会吧,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何远的眼角细微抖动,医院的灯光让他更苍白了。

 

“那他应该也会留下。”

 

他们都知道是谁,但直到走出医院,他们没有提过一次那个名字。

 

 

 



 

 

9.


蔡徐坤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个天气很适合蒸发,接触地表的细胞瞬间失去水分,六月底万物干瘪。

 

朱正廷不再想拥抱的事,邻居家的狸花猫生了一窝猫崽,他领养了一只。两个月大的幼猫很脆弱,还没开始进入掉毛和发情期,每天蜷在枕头边上,用细小的舌头舔舐他的头发。

 

养只猫也不错,朱正廷抱住小猫,但不能算是一个彻底的拥抱,两个手掌就能困住这个小家伙。

 

“有时候没有比有一点更好。”朱正廷想起比利林恩的台词。

 

猫是催化剂,他开始贪心了。

 

他开始好奇蔡徐坤的近况,也许他找了一个新情人,这次他们相似的地方可能不再是眼睛,而是鼻子,嘴巴,或者深邃的眉骨。但无论如何,总有一处是相似的,他有这个自信。

 

他好像站在高台上看泳池,每处波动尽收眼底。卑劣的暗恋对象,他想到自己暗恋的人,渐渐地,他们重叠在了一起。不能让人类拥有特权,他们会榨干一切剩余价值。

 

 

 



 

 

10.


夏天还没结束,何远已经在上海安顿下来。


他在衡山路租了一套两室,经常半调侃半认真地承诺为朱正廷留一间房,欢迎他随时加入沪漂行列。

 

高铁干净、稳定、高效率,他准点抵达上海,拎着何远爸爸准备的家乡特产,想给何远一个惊喜。

 

走在法租界,外国人擦肩,面包的乳酪味飘在空气中,他觉得好像一个乌托邦。相比之下,南城太小了,拥堵、闷热、封闭,市中心是一栋五层的商场,服装店的牌子都是翻译成汉字的古怪英文名,不像这里,到处都是中心,到处充满人潮,永远不孤独。

 

何远的房子是老公馆隔出来的套间,院墙爬着绿色植物,他走上木制楼梯,接缝处吱呀作响。

 

他把重物挪到另一只手上,腾出空来按门铃。

 

“谁啊!”

 

熟悉的声音,他的自尊心开始分裂。

 

房门打开,是蔡徐坤,他染回了深栗色,似乎刚洗完澡,潮湿的头发盖在毛巾下,显得格外柔软。

 

朱正廷笑了一下,看起来放松又惬意,“何远呢,我出差路过,给他送点东西。”

 

他举起一罐腌渍好的螃蟹,“何远他爸做的。”

 

蔡徐坤站在门口,死死盯着朱正廷,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朱!”何远从房间里出来,热情地招呼朱正廷进屋。

 

该死的,他知道自己不能走进去,感情是有蝴蝶效应的,就像他当年不该踏上去上海的绿皮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两颊肌肉群的生动,“等会儿有个会,我就不进去了,这个是你爸专门给你做的,记得吃。”

 

他友善地,缓慢地,分别对他们点头告别,确保自己的背影在楼梯转角前始终保持冷淡和平静,但当他走进阴影里,泪腺突然解放,他捂住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冷静点,别像个被世界抛弃的矫情青少年那样,他恳求自己,但他确实感到被全世界抛弃了,他无法抗拒剧烈情绪的侵袭,他的脑袋里燃烧着风暴和战火,等一切过去,他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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